2020年7月21日，在企业家座谈会上，习近平总书记高度称赞张謇等五位企业家是“爱国企业家的典范”。

张謇：爱国企业家的典范

黄正平  

张謇（1853～1926），字季直，号啬庵，江苏南通人。清末状元，近代伟大的爱国主义者，著名的实业家、教育家、社会活动家。让我们重回历史场景，从实业救国、身体力行、视野宽广、福泽百姓四个方面，走进张謇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精神世界。

起而行之 实业救国

人说“状元宰相”，张謇本来可以在“学而优则仕”的封建官场不断地攀升，然而，没有想到来了一次艰难而勇毅的转身----

荣膺状元次年，中日甲午战争以签订《马关条约》结束。在当时内忧外患的形势下，作为中华文化熏陶出来的知识分子，张謇意识到落后必然挨打、实业才能救国，积极引进先进技术和经营理念，提倡实干兴邦，起而行之，兴办了一系列实业、教育、医疗、社会公益事业，帮助群众，造福乡梓。从1895年底开始张謇筹办第一个民族企业----大生纱厂，历经三十年，大生系企业集团成为近代民族工业的翘楚；率先废灶兴垦，在茫茫黄海滩涂上推广植棉和棉种改良，推动了苏北沿海棉垦区的形成；倡导“父教育而母实业”，创办了一批中小学、职业学校和高等学校，构建起较为完备的近代教育体系；还创设一批新型社会公益事业。张謇强烈的爱国主张和生动具体的救国报国实践，使南通从一个落后的小县邑转变成一座闻名遐迩的近代工商业城市。

坐而论道，不如起而行之。张謇继承了儒家“以天下为己任”的中华优良传统文化，以舍我其谁的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，投身于实业救国、教育救国浪潮。他说过， “通州之设纱厂，为通州民生计，亦即为中国利源计”“士负国家之责必自其乡里始”，道明办厂的宗旨。士农工商传统定位，而他义无反顾率先闯荡商海。其独生儿子张孝若在所撰文章中披露办厂原因：一是祖父去世，父亲名场欲望低落；二是国势危迫，要使中国不贫不弱，唯有振兴工商业；三是为读书人出气、争面子；四是大暴雨中目击文武百官接驾太后慈禧的强烈刺激。

爱国不仅是贯穿张謇生命始终，也是其全部实践活动的出发点。可以说爱国主义是张謇企业家精神的核心，爱国就要有强国的使命意识和责任担当。张謇1894年前，主体是学业；而1895年后，主体是实业，好友黄炎培先生以“早岁文章，壮岁经济” 评价之。虽然没有实现读书、当官传统上的双峰，却创造了从传统走向现代的实业高峰，成就了传统学业、现代实业上的另外一种双峰。

甘为牛马 身体力行

当年，状元、企业家可算得上是“人上人”，但张謇常常把自己当做牛马来比----

张謇出生于海门区常乐镇一个农商兼作的小户人家。自幼聪颖，4岁入塾，13岁能制艺成篇。父母对张謇不仅寄希望于金榜题名，还培养了他自食其力的技能。历经五年“冒籍”风波，张謇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世态炎凉，也磨练自己的意志和品质。

状元办厂看起来容易，其实不然，艰辛难以想象，按张謇当时的身份、年龄和学养都并不适合去从事企业设立和经营管理。然而，历经44个月，大生纱厂才得以正式开工，掀开了南通的实业风暴。至20世纪20年代初，张謇建成以大生纺织公司为核心，包括工业、交通、金融、贸易的37家企业，在淮南沿海建成20家与他相关联的盐垦公司，形成了达2483万两白银资本额的大生企业系统，一时成为大企业家、实业界大亨。

1904年，张詧、张謇兄弟俩分家，在他们的《析产书》中曾以这样的言辞表明二人共同的心愿：“要之此后之皮肉心血，当为世界牺牲，不能复为子孙牛马。” 张謇直言：“下走之为世牛马，终岁无停趾。”为世间牛马、为世界牺牲，是张謇朴实而真实的人生观价值观表述，也是他躬行于具体实践、脚踏实地的人生宗旨。张謇在北京商业学校二十年庆讲话中强调的“强毅力行”，正是他深刻的人生体悟和生动的形象写照。

知己知彼 视野宽广

张謇不只是一个封建士大夫，还是时代的弄潮儿，是旧时代文人中少有的拥有国际视野的人----

张謇曾经说过，“对于世界先进各国，或师其意，或撷其长，量力所能，审时所当，不自小而馁，不自大而夸。”打开视野、放眼远望，张謇从各个方面践行他与世界的接合、开启民智的理想。采购欧美各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机器设备，延聘德国、日本、荷兰等国的科技专家和优秀人才，安排学生出国留学，邀请中国科学社来通办会，仿照美国课程设计和安排学校教务，力邀美国杜威博士来通讲学，热诚接待美国商团，把绣织分局开到美国纽约第五大道。特别是，1903年东渡日本，进行了为期60多天的教育、实业考察，亲身感受到日本明治维新带来的巨变，更加激发起奋起学习效仿的志气和热情。他给私立南通医学专门学校题的训词，就是“祈通中西，以宏慈善”，表明态度，阐明必备的眼光。

在对外开放的同时，张謇致力推进对内拓展。他认为，“沪地为万国立争之场、商战之冲”，于是，仔细谋划沪通战略，欲利用上海资金、信息、人才、技术、交通等优势，使上海成为南通的“前方”。为此，他办运输公司、修公路、开运河、辟航道、置车船，以与外界特别是上海对接。

格局宏大的张謇在江苏省咨议局大会上，充分表达了他的大情怀、大视野：“一个人办一个县的事情，就要有一个省的眼光，办一个省的事情就要有全国的眼光，办一个国家的事情要有世界的眼光。” 不明世界大势，不能解决一国问题。他深刻认识到近代中国已无法也不能闭关自守、脱离世界：“世界经济之潮流喷涌而至，同则存，独则亡，通则胜，塞则败”。在日本考察名古屋商业学校时，“校之门外悬一匾，书曰 ‘世界我市场’，讲堂左右悬二匾，一曰‘立商在国’，一曰‘育英在学’。”不仅要让青年学生掌握西方科学技术，还要培养他们“开门商战”的竞争意识。在积极引进机器和人才同时，张謇加紧培养本土化技术力量，对机器进行改良，招引熟练工、培训提升新员工，注重培育民族品牌。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展出的大生纱厂一台使用过的亨利织机、为集资而发行的股票、创建初期的印章这三件实物，就是我国早期纺织业的实物性遗存，更是近代中国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探索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物证。

公仆天下 福泽百姓

办企业是为了赚钱，而张謇办企业是为社会、为民众----

张謇自小参加农业生产，亲历田间耕作之事，熟知农业之艰难，对劳动人民的疾苦耳濡目染，加之自幼饱读诗书，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，民本思想与生俱来。在张謇看来，“众仆”与“公仆”不同，“众仆”只为股东们利益服务，而他要做“公仆”，走出狭小利益，为国家、为民族、为社会、为民众谋利益，“借各股东资本之力，以成鄙人建设一新世界雏型之志”。

在大生纱厂经营获利后，张謇一手继续兴办一系列农工商企业，创新、壮大产业链，以循环型经济推进城乡协同发展；一手举办一大批文化教育和公益慈善事业，服务社会和民众。除了普及基础教育，发起兴建了纺织、医学、农业、商业、水利、船政、刺绣、戏剧等一批高等学校和职业、专科学校，并支持中国女学堂、复旦学院、中国公学等学校的开办。同时，建成了一大批交通、水利、气象等市政设施，博物苑、图书馆、更俗剧场、伶工学社等文化设施，育婴堂、养老院、贫民工厂、残废院、栖流所、济良所、医院等公益慈善机构。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封建县邑，南通比较迅速地成长为一座布局合理、功能完备、驰名中外的新兴工商业城市。“窃謇抱村落主义，经营地方自治，如实业、教育、水利、交通、慈善、公益诸端，始发生于謇兄弟一二人，后由各朋好友之赞助，次第兴办，粗具规模。”为此，张謇也颇为自豪：“南通县者，固国家领土一千七百余县之一，而省辖六十余县之一也。以地方自治、实业、教育、慈善、公益各种事业发达，部省调查之员，中外考查之士，目为模范县。”吴良镛先生实地调研后誉之“中国近代第一城”。

而在衣食住行、生活起居方面，张謇自己却一生俭朴。长袍一穿就是数年，一餐一般两道菜，一荤一素，办厂后一直留宿在所办工厂或学校，二十年后才建了自己的住宅濠南别业。而企业所获利润之部分，一用来办教育，二用来办慈善。

史上状元数百，他们就是一群封建社会的幸运儿。而张謇不同，处在三千年未遇之大变局，他以 “实业救国”的探索性实践，成就了作为企业家的不同寻常之处。张謇说，“若遗留一二有用事业，与草木同生，即不与草木同腐。”这是他丰富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。

创办130年的大生纱厂的钟楼，敲响了南通现代文明的先声，创办人张謇也以非同凡响的业绩留在历史的长河。

作者系江苏商贸职业学院张謇商业与经济思想研究中心主任，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。研究方向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、党的建设、文化，著有《大情怀大世界：张謇的企业家精神》《新时代视角下张謇企业家精神探究》《典范的力量----张謇的精神文化世界》等书籍。